周龙岗 | 挖柴(有声版)
上世纪60年代末,我四岁多,我们举家下乡落户到山区农村,我们兄妹都小,家里一年四季烧锅做饭,冬季烧炕,都靠玉米秸秆、麦草和树叶。到我十岁左右,就开始上山收拾柴火。之所以说收拾柴火,是因为在那个年代的农村,家家户户的柴火是分季节取得的,季节不同,取得柴火的叫法不同。秋季收拾柴火,多数都能带上植物叶子和根部一起生长变得枯黄的杂草,农村叫能带上底柴,带底柴的柴火烧炕做饭都比较好使,取得它主要用镰刀,便叫割柴;冬季冰雪封山,植物叶子都落了,收拾柴火多是植物落叶后的枝条和根茎,用锻头连根挖出,故而叫挖柴。当然,还有到山中砍大树枝等叫砍硬柴,在树林里接树叶叫接柴等。不论制、挖、砍、接收拾的柴火都是植物类,所以都集中在晚秋到冬季进行。
在那时的农村,柴火每天都不能少,但是要取得柴火,也是要避开重要的农事活动。山里的农村人,在麦子种完后,紧接着是卸核桃,一般是全生产队男女老少参与,集中两三天时间就结束了。随后是紧锣密鼓地掰玉米。这期间,种麦、卸核桃、掰玉米是茬压茬的活,安排得得当不得当,干活时间长短,全看队长的安排。那时秋粮是主要口粮,秋收过后,家户户到第二年夏收前的口粮便有了保障。
秋收过后,除了冬季锄麦、梯田,一年的主要农活也结束了,草已枯黄,植物已落叶,灌木的枝条也长老了,是收拾柴火的最时间。那时,我们家只有母亲一个劳力,收拾柴火很艰难,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保障。家里有架子车、有精壮劳力的一些家庭,大人们会结伙搭伴去砍柴,早上天未亮,就带上干粮跨过千河,到南山深处去砍柴。南山是关山的主峰,有取之不尽的高大乔木和茂密的灌木丛。到了晚上,是去南山砍柴的人回来的时候,山村的夜晚常常很安静,静谧得有点可怕,后山里的野鸡或猫头鹰偶尔叫一两声,让人毛骨悚然。有月光的夜晚,借着月光能看到,小小的架子车上捆得结结实实,装柴火的架子车像小山包一样高。一般去南山砍柴的大人们,都是每人一辆架子车,他们遇到上坡路和过河时,几个人就配合着将一辆车一辆车推到较平坦的路上,然后再各自拉各自的车,团队意识很强。山里的小村庄,各家各户的院子是没有围墙的,去南山砍几次柴,院子门口就会整整齐齐地摞起一个硬柴摞子,加上农作物秸秆,就足够一年使用了。
我们家因为没有架子车,也没有男劳力,到南山砍柴自然是去不了,只能就近在北山割柴、挖柴或搂柴。常言说靠山吃山。我们村背靠大山,除了稍平整些的山坡耕地外,绝大部分是荒山,树木虽然不多,但是荆梢、狼眼刺、野酸枣漫山遍野。我们家的硬柴就是靠挖柴得来的,挖柴首选是荆梢。因为,每年荆梢新抽出的枝条直而且柔韧性好,进入秋季,荆梢新抽的条子已长老,人们就会割取荆梢条卖钱,故而,荆梢也就有了更加有价值的名字“荆梢条”。荆梢条没有刺,而且往往野生多年根比较大,最适合挖取作硬柴用。抗柴的季节,从晚秋开始,直到大雪封山为止。每次挖柴,总是要先寻找一些野草和枯桂,生一堆火
将冻僵的手脚烤热,然后从山坡下,顺着山坡挨个用镢头往上挖,挖到的柴火顺手扔到山坡下,往往是碰到荆梢条、狼眼刺就挖,每天挖一捆。
小时候的冬天好像特别冷特别漫长,有一年冬天,山里的小灌木枝条都裹上了厚厚的一层冰,地面也冻得很硬,没办法挖根,就贴着地面用镢头斩断,这样挖到的柴就短了,必须先整理好一大股,再用镢头砸成一片一片,用绳子捆上两三道,最后用镢头把从中间横穿过去,扛在肩上挑回家。在那样的数九寒天,待扛着柴回到家里,常常棉袄已经被汗湿透。就这样,我和哥哥每年要挖一大摞柴,才能维持家用。
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,农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几年前我去了一次小时候住的村子,已整体搬迁到山外的省道旁边,一排排整齐的房屋白墙蓝瓦,门前鲜花盛开,水泥路面干净宽阔,整个村子看不到一个柴摞子,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磁灶。乡亲们议论最多的是将要进行的天然气改造。我出了村子,想到小时候常玩的山上登高看一看,结果,过去大货车走的路也已被荒草所掩盖,荆梢、狼眼刺、野酸枣和荒草,长得比人还高,翠绿的山坡,树木明显增多了。漫山遍野的荆梢条,没有人再挖了,枝头挂满了像葡萄一样一串一串的种子,而曾经挖柴的经历,成了我心中永远难忘的记忆。
—作者简介——
周龙岗,普通公务员,文学爱好者,码字和做人一样朴实无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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